秋天是萧瑟、凄凉的,也是收获、喜庆的。爷爷的秋天是繁忙的,更是火热的。
小时候,爷爷经常带我在家里玩,让我的父母去生产队劳动。那时候我最喜欢秋天又最怕秋天,喜欢的是秋天能吃上许多东西,什么青瓜梨枣、马炮天宝等等;害怕的是爷爷到秋天没心思带我玩,老是忙着干活。他一会儿去摘红辣椒、拔萝卜,一会儿帮东家抬玉米、助西家装绿豆。爷爷干活时除扒几个山芋、砍几棵甘蔗哄我外,还故意和我聊天,尽说些重话消磨时间,打发我不闹人。在我的记忆里,爷爷的秋天总是忙忙碌碌,一步也不闲着。
到了中午,父母从生产队干活回家,看到小锅子冰凉,就问爷爷半天忙啥去了。当他们知道爷爷去帮人家干活时,就会责怪老人家活懒外活勤。这时,爷爷总会给他们说东家帮我家搭过庵棚,西家助我家抬过粮食之类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还耐心教育他们处家常过日子要知道记人情、还人情,不记人情以后遇到难事谁还肯帮你!就这样,爷爷说着讲着,父母听着记着做着饭,不一会午饭就好了。一家人围在水缸口上的圆锅盖旁高高兴兴地吃午饭,仿佛在为爷爷帮助邻居完成农活任务而庆功。
爷爷的秋天还一个重要的活,就是到村头的芡河里捕鱼捉虾,那时候家里没钱买荤菜,秋天父母去队里干活重,就靠爷爷下河捕鱼捉虾“犒赏”。爷爷用推网子在水里推鱼虾,让我在岸边提篮子看鱼虾,还不时提醒我提着篮子在岸边沿着他的方向走,这样爷爷向岸边送鱼虾就近些。有时候,爷爷从大腿深的水下不一会就能捕到半篮子鱼虾,回到家里要给二老太送半碗,给四爷爷送半碗,等等。最后我们自己家也不过只剩下大半碗。总之,爷爷想尽量让村庄里更多“秋累”的干活人都能吃点荤菜解解馋。
实行生产责任制后,爷爷的秋天更忙了。他要帮助不会扬谷子的邻居扬场,教不会用圈席的人家圈粮,还要帮助不会赶耕牛犁地的农户犁田耙地,更要去给撒不好种子的年轻人撒种,因为撒不好种下季就收不到粮食。收种结束了,爷爷还是闲不住,上午有人请去堆草垛,中午有人喊去挖山芋窖,下午还有人请爷爷去盖茅厕、夹鸡圈、建羊舍等等。父母有时候不理解,责怪爷爷帮人家干活耽误家里事。爷爷总是心平气和地告诉他们,乡里乡亲谁能没个难事,互相帮衬就过去了。
秋收秋种忙清了,粮食归仓柴归垛,是村里人办喜事、喝喜酒的时候。从晚秋到春节,请爷爷喝酒的人要排队,有时候一天几家人来请。张家来客了要请爷爷去陪,李家娶亲了要请爷爷到,还有些受过爷爷帮助的人家想请爷爷补人情。村里的人家遇到大小事,首先想到的总是爷爷,感觉能请到爷爷是有“面子”。因为爷爷乐于助人、处理事情公道,赢得了村里人充分相信,在村庄里的威信也越来越高。大事小情爷爷一到场,大家都听他的,很快就能处理好。
后来爷爷年近九十、体力变弱了,但爷爷的秋天还是继续忙碌着。他手拄拐棍,一会儿到东场上帮邻居看鸡鸭不让吃粮食,一会儿在西场边撵猪羊不让吃山芋干,反正不会闲着没事,因为爷爷始终都在想着帮左邻右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其实不仅仅秋天爷爷是忙碌的,春、夏、冬天热心肠的爷爷也没清闲过,只是秋天农活太多显得更忙而已。
爷爷虽然去世多年,但村子里像爷爷那样乐善好施的人越来越多,邻里之间和谐相处、互助互爱的文明乡风不断发扬光大,这可能与爷爷那辈人当年的影响也不无关系。(施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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