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重阳节刚刚过去,让我们把目光聚焦在“老年大学”的学生身上。 一边是报名排长队,一边是学员不想毕业。“沉迷学习不能自拔”“只想读书不想毕业”是许多老年大学学员的真实写照。丰富多彩的课程、活动填补了老年人的“精神空巢”,老年大学成为他们生活的快乐源泉。 老有所养、老有所依、老有所乐、老有所安是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重要内容。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让所有老年人都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晚年。满足数量庞大的老年群众多方面需求、妥善解决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社会问题,事关国家发展全局,事关百姓福祉,需要我们下大气力来应对。”随着人民群众生活水准的提高,老年教育的需求持续走高,老年大学“一座难求”的消息屡见报端。集学习培训、陶冶性情、交际娱乐于一体的老年教育如何找准自身定位,“一座难求”又当如何破解?记者进行了调查。 姓“老”还是姓“教” 1983年,全国第一所老年大学在山东开办。经过38年发展,截至目前,全国共有各级各类老年大学6.2万所,学员814万人。老年大学从最初的休闲娱乐,到课堂授课,走过了发展壮大的过程。 天津市老年人大学是全国办学规模最大的老年大学,27300名学员可选修760个教学班和383位任课教师的360门课程。副校长李鸿芬介绍,天津市老年人大学的课程设置都是根据各个时期的实际需要摸索出来的,按照教学的规律、学校的规律来组织管理和教学。 去医院、去银行,挂号离不开电子屏,超市买个东西也要电子支付,让老年人适应社会日新月异的发展成为老年大学课程设置的“刚需”。天津市老年人大学计算机系老师于玉玲退休前供职于天津市信息中心。来上课的老年人告诉她,孩子教自己用手机、电脑总是没时间、不耐烦,即便这次解决了问题,下次还是不会用,宁可争口气自己学会了。“老年人腿脚不便,去商场购物很吃力,网上怎么注册、浏览网页,选择商品,购买,怎么跟踪订单,售后、退换货,把这些教会了,对他们是非常重要的。”于玉玲说。 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舞蹈戏曲,艺术教育是老年大学的基础性项目,低廉的收费、丰富的选择吸引了大量学员。天津市老年人大学最难抢的课当数钢琴课。“在这里,上90个课时只要交780元,比在外面学实惠多了,特别适合老年人。”音乐系教师吕洪义说。 “老年教育是别样的一种教育,没有文凭学历的要求,也没有升级升班的强制,既不是单纯为了学技艺,也不是主要为毕业,更谈不上为就业谋职。显而易见,老年教育和我们通常所说的传统教育、正规教育、学历教育相去甚远,不是一码事。同时,进入老年,老年大学也是颐养天年、助老养老的方式之一。”李鸿芬说。 北京市东城老年大学目前有49个班,4000多学员。校长杨书章介绍,该校是北京目前唯一由教委系统负责的老年大学。“我们特别强调符合教育规律,而不仅是娱乐,因此我们鲜明提出以静为主的办学特色,也就是聚焦书法、绘画、文学、摄影,要做专业的事,让学员真有收获。” “老年大学既姓‘老’,也姓‘教’。”中国老年大学协会会长张晓林告诉记者,在新的发展形势下,加强老年大学工作还有着“再社会化”的意义。“帮助老年人学习新知识、掌握新技能,使他们融入现代生活,融入主流社会,是老年人跟上新的时代的必修课。”他说。 一座难求,症结在哪 据中国老龄协会不完全统计,以各种形式经常性参与教育活动的老年人约占老年人口总数的5%。国务院发布的《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年)》提出,到2020年,“以各种形式经常性参与教育活动的老年人占老年人口总数的比例达到20%以上”。记者采访得知,老年大学的举办主体较为宽泛,从老龄协会到各地组织部,再到高校、企业、街道都有涉及,但由于在老年大学学习已经成为生活的快乐源泉,学习十几年仍未毕业的不在少数,学位扩容的增量距离老人的需求仍有一定距离。 天津市老年人大学书法系教师周志军告诉记者,一对老夫妻连着三个学期报名摄影班,但都没排上,最后上了书法班。“我们采取网上选课方式,很多热门的课程都是三分钟就抢空了。” 类似的情况在北京市东城老年大学同样存在。“我们限制一个人不允许超过三个班,让名额分配比较合理。”副校长郭宝婵坦言,由于声名在外,学位仍然供不应求,目前只能优先满足东城区的退休人员。 李鸿芬告诉记者,天津市老年人大学共有3栋教学楼,15700平方米,全部用于教学,没有其余活动场所。“一些老年大学兼有老干部活动中心的功能,我们是没有的。规模上已经稳定,不大可能再扩大了。”记者看到,校内处处是教室,行政、办公的屋子很小,很多老师挤在一间房子里。 一位老年大学校长告诉记者,新办一所老年大学并不容易:“目前,文旅、教育、工商等职能部门各有一部分职能。按产业是文旅部,按终身学习,是教育部,几方都有交叉的结果是审批难。” 除了空间和审批,师资和资金问题同样很重要。北京市东城老年大学副校长杨建国介绍,该校的支出约二分之一依赖财政拨款,一门课一学期300元的学费并不足以覆盖成本。“很多街道办的老年大学是免学费的,所以说,老年教育在全国都是一项公益事业。” 成都市双流区老年大学校长周素琼介绍,双流区一共有老年大学13所,实行区、镇(街道)分级管理。按照谁办学谁负责谁出钱的原则,各镇(街道)财政投入,区老年大学进行统一的业务指导。区老年大学挂靠民政局,为财政全额拨款的事业单位。“从区县一级到街道,都设有老龄委(办),区委区政府的重视使得财政对接顺畅。” 当地退休的教师和文体专才、西南民族大学艺术学院的研究生、中国音乐学院下属的教育服务公司成为双流区老年大学三大师资支柱。“除了发掘退休老年人力量,年轻专业教师也非常受老年人欢迎。”周素琼介绍,学校是西南民族大学艺术学院的实践基地,研究生到这里授课,半天可以有130块左右收入。而中国音乐学院的所属教育服务公司,则是由校方出面购买服务,以200元的课时费购买二胡、笛子、琵琶、古筝等课程的教学。 教育部职成司原副司长刘建同表示,我国老年教育还存在资源供给不足,城乡、区域间发展不平衡,保障机制不够健全,部门协调亟待加强,社会力量参与的深度和广度需进一步拓展等问题。 记者了解到,随着“一座难求”问题得到社会关注,越来越多各级各类主体都开办了老年大学,其中机关、高校尤其是街道力度最大,而线上教育也扩大了老年教育的覆盖面。疫情期间,北京市东城老年大学开始探索线上教学,目前通过5个直播间将线下课程全部搬到了线上。“线上的优势是可以超班额上课,让更多老人报名,但疫情过后,我们还是准备转回线下的主渠道。”郭宝婵说,“作为老年大学,知识传授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互动,为老人创设见面机会和交流环境,同样重要。不少学员每周最盼着的可能就是和伙伴们见一见,下了课逛逛商店、去馆子撮一顿。”目前,该校在疫情防控的前提下恢复三分之一的学员线下上课、轮流到校。 提高质量,怎么办好 北京市东城老年大学的问卷调查发现,现在的学员与十年前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现在的学员98%都是大专以上学历,知识层次提高了,平均年龄也降低了5岁,课纲和教材需要修订来适应这种变化。”杨建国介绍。 “现在老年人的要求越来越高了,传统老年教育的一个问题是计划性不强,执行力不强,散着学都一样,为此我们在系统性建设上下了大功夫。以花鸟画为例,由浅入深划分了10个学期,5年学完,让学生理论上加强,真正有收获。单是菊花的画法,就要介绍不同花种的习性、品种和历代佳作,让学员彻底有深度地学习。”郭宝婵说。 “管理也要精细化,导入新课、讲评作业、答疑的时间占比我们都有明确的规定,依此对老师进行考核。为了促进业务提高,按照书法、山水、花鸟、文学、摄影成立了教研组,实行二级管理,今年还成立了研究院,研究老年教育的规律,总结和研发课纲、教材。我们的骨干教师都七八十岁了,要做好传帮带,根本上说,我们是要按照教育规律办事。” 亦学亦教、学而后教,各尽所长、服务社会可以激发学员的荣誉感、自豪感和参与度。天津市老年人大学舞蹈戏曲系教师杜格介绍,学校充分发挥文体优势,学员带队参加消夏晚会、福利院演出,并参与发展企事业单位的文娱健身活动。“通过派出优秀的学员作为种子教师,我们可以把老年大学的服务带到更多的社区,我们的舞蹈队还多次应邀去国家大剧院和央视参加表演。” 2018年开始,北京市东城老年大学试开思政课,课前讲5分钟,从时事学习、积极老龄观到常见法律问题都在其中。“这种通识教育对老年人同样重要,把国家最新的关怀传达到,承担起老年人再社会化的功能。”郭宝婵说。
“老年大学是终身教育的末端,要像总书记说的,有作为、有进步、有快乐。”杨书章表示。(记者 刘博超 任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