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有不少资溪面包店,与各大面包品牌店并存。资溪面包店在小街小巷见缝插针,各大面包品牌雄踞广场黄金地段和大型购物商城。 2006年之前,女儿在豫章路上读幼儿园,那几年我们常在幼儿园边上一家资溪面包店买面包。一杯热豆浆加五六只面包,就是一顿丰盛的早餐。不过,过了挺长时间才弄清楚,资溪面包是指资溪人做的面包,并不是某种面包品牌。 十余年前,我去过一趟资溪,调研大觉山旅游开发,顺道在县城参观了几家面包作坊。那些作坊都是私营企业,场面不大,但数量惊人,遍布大街小巷。给我的感觉是,除了公职人员和种田的农民,这个县似乎所有人都围绕着面包忙活,走在街上或去往外地的人,身上也都带着面包的甜香,他们不是在卖面包,就是在运送面包。 资溪地处江西东部,与福建接壤,全县八成以上的面积是山林,生态与风光俱佳。马头山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境内有白颈长尾雉、云豹等不少珍稀动物。我自驾去过多次,在碧绿的河湾边,认识了蛛网萼、长叶榧等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大觉山也去过两次,负离子含量极高,堪称天然氧吧。山间流水清澈,可直接手舀饮用。因山势险峻,河道落差大,夏季一到,周边省市的漂流爱好者便慕名而来。大觉山目前已是国家5A级风景区。 资溪县城有种边地小城才有的质朴和静谧。我特意在清晨去城里的集贸市场转了转,居然能买到竹篓、竹篮、竹床等多年没见过的老物件。有条名叫泸溪的小河从城中穿过,被翠谷幽林过滤无数遍的山泉水清澈舒缓,便于两岸人家从容地淘米洗衣。 作为一个南方山区县,资溪缺田地,更不产小麦,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做面包? 一位个体老板说,1987年之前,资溪基本没人会做面包,绝大多数山里人连面包是什么都不知道。一位从福建退伍回乡的军人把技术带了回来,然后亲帮亲,邻帮邻,短短十几年时间,许多人都跻身这个行当。有的村几乎全村都做面包,面包店从本县开到外县,从本省开到全国,有的面包店还落户国外,千万元资产的面包大户就有三十余户。 和资溪人交往多了之后,对于面包背后的故事,也了解越来越多,对资溪面包的资源优势,也逐渐有了自己的理解。 现在是物流社会,不产小麦的地方也可以购进大量面粉,所以不存在资源瓶颈。面包技术本是舶来品,在中国普及时间并不长,国内还没有多少地区形成鲜明的产业传统,所以不存在底蕴瓶颈。 面包业的利润空间,相对而言不算大,拼的是薄利多销。能在这个行业里存活并做出规模者,都是信奉一分汗水一分收获的实在人,心胸还要像大山,容得下千万种生物分享阳光。 资溪人把山里人的性格优势注入面包,使得它发酵壮大成一种独特的面包文化。在南昌,只要周边有资溪面包卖,我绝对不进其他面包店。这个习惯持续了二十来年。 这习惯执拗也自然,我只爱吃那种不放奶油、不变着法子往面包里加入各种添加剂以提升口感和价格的老面包。我无法改变小时候对面包的认识,它是那种既好看又好吃的主食,类似于馒头,却比馒头更香甜更可口。 资溪面包也有各种造型,但二十多年来,一直会保留一款最传统最廉价、体现面包本色的老式面包,不放豆沙和奶油,外观棕褐色,表皮烤得略有点酥,隔着几米就能闻到清香,一口咬下去,松软爽甜,却一点也不腻,我每次都能站在店门前一口气吃四五个。二十年前的价格是多少忘记了,十年前是两块钱一个,在南昌的资溪面包店,这个价格维持了至少十几年。 今年春末去资溪法水上傅村参加活动,一些人委托当地朋友去县城代买面包,五个一袋,结算时大家准备每袋按二十元钱付款,只有一个人嘀咕了一句,好像说是一袋不到二十元。大家一致认定她听错了,不可能这么便宜。结果,代买的朋友证实:一袋只需十元钱,我总不能因为跑个腿就赚朋友的钱吧。他笑呵呵地看着七八张惊愕的面孔。 这种平民化、家常化的面包,可能正是山里人性情的延伸和外化。资溪人一直在努力为普通老百姓做面包,做那种可以当早点当主食给身体补充能量的面包。 前不久,特意去豫章路上的资溪面包店买面包,发现老面包涨到两块五一个,外形没有变,里面加了些许红豆。吃了几个,口感和以前几乎没有变化。那几颗红豆,松散地分布,味道很纯正,像是对那多出的五毛钱的歉意。我原本一紧的心又放松了。 刚出炉的资溪面包在铝制托盘里呈方阵状排列,横六只竖六只,相邻的面包以些微裙边般的脆皮彼此联结,看上去十分鲜美诱人。店员问我买几个,我说:这一盘我全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