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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孩子的眼睛吧！” 10多年来，武汉青少年视力低下预防控制中心主任杨莉华只专注这一件事：青少年视力低下预防控制，帮孩子留住眼前清晰的世界。 2014年至2017年，学生标准化视力低下率从50.83%下降到45.45%，小学阶段分别下降0.21%、2.45%、3.31%，实现“三连降”。但是几个百分点的进步，只有杨莉华能体会这其中的艰辛。 这10多年来，杨莉华遇到过经费、人员等困难，但是她感觉，最难的一道障碍，并非这些，而是家长的误区。 看不到黑板上的字就要配眼镜吗？ “为啥我的孩子现在看不清黑板上的字了，是不是已经近视了？”近段时间，上海美视美景眼科中心业务院长梅颖经常能接诊一位焦急的家长，他一上来就要带着孩子配眼镜。 这个学期初，李晗旭（化名）儿子的学校组织了相关机构带着视力表灯箱等设备对一年级的新生做了近视筛查，儿子将一张近视筛查单交到了李晗旭的手中，李晗旭大吃一惊：“视力只有0.6，筛查单上说孩子近视了，这可怎么办？” 事实上，一张筛查单并不能说明孩子就已经近视了。 “其实，很多家长都陷入一种误区，认为孩子视力只要低于1.0就是近视，这是因为家长不了解孩子的视力发育规律。”北京大学儿童青少年卫生研究所所长马军解释，一般情况下，新生儿视力较弱，其眼轴较短，双眼都处于远视状态；3岁的孩子都有300度左右的生理性远视；随着生长发育，视力逐渐趋于正常，远视储备会被慢慢消耗掉，当12岁以后远视储备会消耗完，发展成一个正视眼。这一个过程被称为“正视化过程”。 如果按现有的筛查中的标准给学龄前儿童做检查，就会出现可能是正常的眼却被筛查出近视的情况。梅颖解释说，虽然筛查报告中视力0.6，但其实孩子在这个年龄的正常视力就是0.6。 同样的情况，在学校筛查中并不少见。 复旦大学附属眼耳鼻喉科医院眼科教授褚仁远曾经接诊过一名3岁儿童，他在幼儿园查视力，老师发现他的视力仅为0.6，便通知家长，说孩子可能是弱视，快去医院检查。到了医院，医生经过散瞳验光，发现孩子是200度的远视眼，便给孩子配了一副200度的远视眼镜。 梅颖说：“人眼的视力发育是有一个过程的，随年龄增加视力逐步发育提高。按最新的儿童弱视临床诊疗指南，儿童正常视力下限是：3岁0.4，4岁0.5，5岁0.6。” 事实上，不光家长陷入误区，就连很多学校在近视筛查的过程中也会陷入误区。 目前近视筛查标准中的描述是：“裸眼视力＜5.0且非睫状肌麻痹下电脑验光等效球镜度数＜-0.50D。”梅颖认为，目前青少年视力的操作标准和筛查标准，更多的是“筛查近视”而不是“确诊近视”。 该标准的特点是：不做睫状肌麻痹验光；要同时达到视力小于5.0（或1.0）和电脑验光等效球镜度＜-0.50D（比如等效球镜度75度近视就算近视，50度及以下就不计算）。 也就是说，如果仅仅是单纯筛查出来的结果只能说明“可能是近视”，不是“确诊近视”。一些常见筛查中可能出现的假阳性，即不是近视但被筛查出近视了。还有一种情况是假阴性，也就是近视，但被漏筛了的情况。视力差不一定就是近视，还有远视、散光、弱视，甚至眼部器质性病变等的可能，当发现筛查有问题后要及时检查及时处理。 “当拿到近视筛查报告通知是‘阳性’的结果时，家长要做的事情是到专业的眼科机构检查确认是否‘确诊近视’。具体可以通过屈光检查和视功能检查确认眼睛的屈光状态，必要时需要做睫状肌麻痹验光。即使真的近视了，也不一定是需要配镜的。比如低龄儿童（3岁以下）的近视，需要达到一定的近视量（300度以上）后才建议配镜。”梅颖说。 梅颖认为，筛查只是在某时间做的横断面调查，而屈光发育档案是对儿童屈光状态的长期追踪，所以建立屈光发育档案是最好的方法。建立儿童屈光发育档案，包括睫状肌麻痹验光、角膜曲率、眼轴、眼压、眼位的检查，能对儿童近视做确诊，可以对是否需要配镜、如何配镜、配什么镜做进一步的准确判断。 为什么孩子突然之间就近视了？ “为啥我的孩子视力好好的，突然之间就近视了？”在门诊中，梅颖遇到了这样的一些孩子。“他们上学期视力1.0，才过了半年就变成了0.5。很多家长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事实上，很多家长并不知道远视储备的存在，很多青少年近视的发生和进展，并非一朝一夕。 “孩子的远视储备早就被‘寅吃卯粮’了。”梅颖解释说，4—5岁的孩子应该具备200度左右的远视储备，6—8岁的孩子应当具有100度到150度的远视储备。这些远视可以作为“储备粮食”供损耗，保护他们不患上近视。所有近视眼的发生，都是从远视储备消失的那一刻开始的，尽管此时双眼的视力可能是1.0甚至更好。当远视储备消失后，由于青少年身体还在生长发育，眼轴会继续拉长，就必然会发展成近视眼。而这个孩子视力的急剧下降并不是发生在现在，因为从半年前远视储备消失开始，近视就发生了。 随着现代化生活方式带来的改变，儿童和青少年长时间、近距离或者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用眼日益普遍，加上睡眠不足、户外运动不足，长此以往就会导致孩子远视储备的过早消耗，最终导致近视等问题出现。但对于家长来说，如果只靠感觉了解孩子的视力状况，或等到孩子近视了才关注其视力状况，为时已晚。 “我们的近视防控经常会陷入两种误区，要么无目标地搞全民预防，要么等发现孩子已经变成近视了，再想到要预防。”褚仁远说，“对于儿童而言，近视眼的防控核心在于调节，看近时调节紧张，看远时调节放松，调节好比弹簧，弹簧生锈了就容易导致近视。” 那么如何防止弹簧生锈？褚仁远建议不要歪头斜脑视物，常见原因有歪头看电视以及写字时握笔姿势不正确等，引起双眼的调节功能不协调，弹簧容易生锈。 长时间看近导致调节功能长时间不放松，弹簧容易生锈。所以，儿童每看近45分钟后应看远放松调节3分钟，幼儿园的孩子每看近30分钟后应看远放松调节3分钟。 治疗近视真的有灵丹妙药吗？ “为啥近视训练，越训视力越差？”2018年11月，一位父亲在一个育儿论坛上发帖求助。 这位父亲带着9岁的儿子，到一家视力康复机构进行了一年的视力训练，每次训练一个多小时。结果花了几十万元，视力不升反降，单眼视力只剩0.3。 不少近视眼患儿的家长，非常希望找到一种能快速、轻松治愈近视眼的方法或药物。目前市面上层出不穷的近视眼防治产品，正是迎合了家长们的这种心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世上真有能治愈近视眼的灵丹妙药吗？褚仁远说：“当然没有，因为导致近视眼的原因很复杂，必须采用综合措施来防治，没有捷径可走。迄今为止，还没有一种药物或器械被证实能治愈近视眼。” 据一位业内人士表示，视力康复机构的存在并非一无是处，但他们主要针对的人群其实是弱视儿童，通过一些康复训练和治疗，可以使弱视儿童的视力得到提高。但弱视的孩子毕竟是少数，因此不少机构就将工作重心转移到近视儿童身上。 “由于视力是主观心理物理学的检查，通过训练是可以部分提高裸眼视力的，所以现在社会上有很多视力训练的机构。”马军说。 儿童可以通过视力训练提高裸眼视力，但是屈光度却不会改变。这样会影响近视筛查的结果。梅颖举例说，一个轻度近视的儿童，原来-0.75D近视，裸眼视力0.5，通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后，视力提高到1.0，但屈光度还是-0.75D。这样近视的儿童就被漏筛了。如果这一些做过“视力训练”的儿童很多，还会造成总体的近视患病率下降的假象。 相比于近视训练，角膜塑形镜看起来是一个更好的替代方案。褚仁远说：“尤其是对于已经近视的儿童，角膜塑形镜是比较好的选择。角膜塑形镜其固有的优点（减少旁中心远视离焦），能够极大限度地控制近视。” “实际上，并非所有孩子都适合角膜塑形镜，它要求度数不能高于-6.00DS，散光不能过大，角膜曲率也必须在一定范围内（41D—46D）。”褚仁远认为，目前来看，角膜塑形镜存在滥用的情况，除了不合适验配的也给验配之外，技术不达标的情况下也存在验配高度近视角膜塑形镜、散光角膜塑形镜的现象，浮躁之风盛行。 如今激光准分子手术越来越普及，一些家长都觉得，就算近视了也没啥可怕，将来做了准分子手术后就一劳永逸了。激光准分子手术真的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近视问题吗？ 褚仁远认为，准分子手术应该谨慎决定。首先，近视手术是有适应症的。角膜激光类手术由于是在角膜组织上进行手术，需要患者的角膜厚度能承受近视的矫正量。其次，近视手术并不改变已经拉长的眼轴。近视手术矫正的只是屈光度，这意味着300度的近视眼患者和1000度的近视眼患者，可能术后都达到1.0的视力，但两者出现视网膜病变的风险概率是截然不同的，后者发生视网膜裂孔等并发症的概率明显高于前者。 “实际上，近视防控最大的误区就是家长的观念，为了课业去牺牲视力。”杨莉华认为，降低近视率是个系统工程，需要多方联合。 在武汉市，已经形成了视防中心、学校、家庭三方共管，共建学生视力健康的“四道防线”：以教育提升素养、建立学生视力健康教育的“前线”；以检测促进自我健康行为，守住监测预警“底线”；以综合干预保障，筑建综合干预“保障线”；以动态管理来维持健康，形成动态管理“监控线”，将视力健康管理工作融入学生成长的细节之中。
《中国教育报》2019年01月01日第4版 本报记者 刘博智 李小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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