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常德市鼎城区草坪镇放羊坪村乡村大舞台上,黄士元写的花鼓小戏《快打擂茶迎客来》《赛诗路上》,幽默风趣接地气,把台下的男女老少乐得前俯后仰。 4月17日,常德市鼎城区文化馆里。人们讲起农民剧作家黄士元的故事,泪光点点,不相信他3月1日因病离世。 他的戏让人笑,他的好让人哭。 一辈子为农民写戏, 救活了常德丝弦和花鼓 与肝癌搏斗了157天,国家一级编剧、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常德市鼎城区图书馆退休干部黄士元走了,享年76岁。4月17日,在简陋的旧居里,妻子宋秀英仿佛还看见他在书桌旁写戏。她怜他少年生活苦,老来病痛磨。他却笑呵呵地回答:我托农民的福,沾生活的光。一辈子为农民写戏,享神仙福! 为谁创作?为谁立言?这对黄士元从来不是问题。黄士元出生在农村,小学毕业后在家务农,14岁自编自演曲艺节目《禁赌博》获奖,19岁在工分本的反面写出小戏《两个队长》搬上舞台。他一边当农民,一边为农民写民歌、快板、小品、小戏、大戏。1979年,他因戏写得好,招工到城里当编剧,立下一辈子为农民写戏,写一辈子农民爱看的戏的宏愿。 一辈子为农民写戏,黄士元做到了。他当电影放映员,在县花鼓戏剧团当党支部书记,到区图书馆当馆长,退休后创办黄士元戏剧曲艺创作工作室,直至生命最后一刻,没有哪一天不写戏。创作工作室学生曾强鑫清楚地记得,2018年6月,黄士元发病直至去世,他在病床的小写字板上,用左手按住颤抖的右手写出了《习总书记到咱洞庭来》《心中最美常德路》《猜嫁妆》等作品,留下了《哎哟湾的笑声》《唱唱我们常德人》初稿。黄士元把写戏称为“转移疗法”。 “没有他,就没有常德丝弦的今天。”常德丝弦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朱晓玲回忆说,常德丝弦在上世纪70年代唱红大江南北,80年代销声匿迹,直至1989年黄士元创作了《洞房悄悄话》,才让常德丝弦重出江湖,带火了剧团。常德丝弦30多次进京,90%是他的作品。几年前,常德丝弦又差点因为“歌舞化”的瓶颈而走不下去,又是黄士元鼓励她,指出不足。现在经过两年的青年演员培训班补器乐,常德丝弦再次生机勃勃。另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常德花鼓戏也因黄士元创作的《嘻队长》演进了中南海而成功复活。 常德众多的民间剧团也因黄士元写的戏而旺盛生长。草坪演艺集团团长杨英1987年就成立了民间艺术团,走过唱歌、管乐、跟电视台学小品的路,直到演了黄士元写的渔鼓、地花鼓、双棒鼓,才真正赢得了观众,现在省内外一年演出1000多场。 写农民爱看的戏,演到了中南海和联合国 “农民追着看他放的幻灯片!”黄士元当电影放映员时,把自己创作的戏做成幻灯片,在放电影前放给农民看,帅泽鹏是“粉丝”之一。他至今还记得“风梳头,雨洗脸,麻风细雨是好天,晴天一天当两天”这几句。鼎城区十美堂镇文联主席杨鹏对黄士元写的戏百看不厌,他说黄士元的戏“煞瘾”。 写一辈子农民爱看的戏,黄士元也做到了。1985年,他看到农村“田分破,地扯索,黄牛角水牛角各顾各”,写出了常德花鼓戏《嘻队长》,赞扬互助互爱,半年巡演120场,1986年7月演到了首都人民剧院和中南海怀仁堂。1994年,他呼吁农村女性婚姻自主的《山里哥哥山里妹》和2000年抨击拜金主义的《旋转的钞票》,好评如潮,两部戏均晋京演出。2016年1月,他写的常德丝弦《生在潇湘多自豪》在联合国总部唱响。 黄士元写的戏,《天堂美不过十美堂》《亲亲常德待客来》赞美家乡,农民倍感亲切;《待挂的金匾》《枕头风》揭露官场腐败,吹廉政新风,《苏大姐做寿》《祭鸡》讽刺吃喝风人情风,道出了农民的心声;《未办完的生日宴》《特殊的录音带》《乡嫂骂夫》歌颂身边好人好事,农民需要正能量。 写戏62年,黄士元没有写过一部低俗的戏。鼎城区文旅广体局副局长金丽华记得,上世纪90年代初,黄泥街书商高价要他写艳情侠客,歌厅老板开价上百万元请他写段子,都被他拒绝了,尽管生活困难,但他说“饿死也不能去毒害群众”。2008年,一家电视台录常德丝弦节目,想请他写几段调侃的词,也碰了钉子,“莫误导青少年”。 10部戏曲专著,1000余部作品上演,黄士元诠释了一个文艺工作者“讴歌新时代,回答时代课题,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的使命。 从生活里蹦出来的戏,接通“天线”和“地线” 在黄士元戏剧曲艺创作工作室里,奖状和奖碑摆满了柜子,黄士元获飞天奖、曹禺戏剧奖、牡丹亭奖、田汉戏剧奖、“五个一”工程奖等各项国家级大奖达49个。有趣的是,在常德,他成功的秘诀尽人皆知。 原鼎城区委宣传部副部长、文联主席王政揭秘,现在很多作者好像只有远离政治才能写出好作品,但黄士元经常来文联办公室,要我帮他找区委会议文件,还经常去隔壁宣传部找学习资料。原鼎城区文化局局长、现黄士元戏剧曲艺创作工作室办公室主任周望德证实,工作室业务学习,第一项就是学中央文件,学习总书记重要讲话,学《光明日报》《湖南日报》等,黄士元说“要接通天线”。 不仅接通“天线”,还要插稳“地线”。帅泽鹏知道黄士元在农村时,门前搭起凉棚引客,田里和农民聊天,小本子记下乡土语言。朱晓玲晓得他进了城,从不让农民朋友脱鞋进屋。鼎城区花鼓戏保护中心主任章宏评点黄士元创作有“三度”:广度、深度、温度。黄士元传授过病友欧进“五镜创作法”:用显微镜发现生活的变化;用透视镜看本质;用反光镜把握时代的脉搏;用望远镜高远立意;用哈哈镜让群众在笑声中反思。 黄士元的创作素材从来不“空仓”,均是他“交四方朋友,干五花八门,勤走村串户,赶婚丧喜庆,帮群众分忧”得来的。为什么 “嘻队长”“钱一万”等人物如此鲜活?他回答:“他们都是生活中蹦出来的。”他给学员们讲课,不厌其烦地讲,“好作品是板车拖出来,扁担压出来,平凡生活里来,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的夸奖。” 他的戏还在写和唱 ,留下根和魂 3月23日,鼎城区十美堂镇举行第六届油菜花节。黄士元病中创作的常德花鼓《花大嫂赶节》赢得满堂彩。他走了,他的戏还在唱。 4月16日,鼎城区草坪镇放羊坪村党总支书记蒋冬华给记者看他写的《又唱新事多》,是黄士元《新事多》的续写;4月17日,学生曾强鑫接手黄士元未完成的遗作《哎哟湾的笑声》。他走了,他的戏还在写。 早在多年前,黄士元就着手培养戏剧创作人才。2011年,黄士元倡议每年春天举办 “曲艺培训班”,至今举办了八届,把鼎城区的文学爱好者都吸引来搞戏剧创作。2017年,政府投入50万元成立黄士元戏剧曲艺创作工作室,黄士元拉来了退休的周望德:工作室要出人出作品!为了推新人,黄士元即使付出很多心血的作品,也从不署名。为了挤出点钱让成员搞创作,他出门总是挤公交,出差交通食宿省了又省。 也许意识到自己时间不多了,黄士元在病房里为周建国召开了剧本讨论会,再次雕琢周磊已修改了20多次的《红锦旗绿锦旗》,农历正月初一和曾强鑫讨论修改剧本,农历正月初七就问朱晓玲一季度工作计划,他甚至在病房里还发展了一个病友写剧本。 黄士元走了,但他似乎没有走。74岁的常德花鼓戏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杨建娥,是与他合作60年的导演,被他的精神感染,脚步匆匆,想排出更多好戏给老百姓看。青年演员吴兰,演着黄士元写的戏成长,走进联合国总部,要把他的宝贵精神传承下去,不辜负他的期待,把更多的好作品呈现给观众。
黄士元走了,他培的根还在,他铸的魂永留。(记者 易禹琳 鲁融冰 李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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