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国语·齐语》载:春秋时期齐桓公初任国君,太宰鲍叔牙力荐管仲为相,“若必治国家者,则其管夷吾乎”,桓公不计前嫌,“亲逆之于郊,而与之坐而问焉。”管仲被拜为相,提出“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等政治主张,建议齐桓公用人要重德义、见功力、取信于民,皆为齐桓公所采纳。君臣同心,励精图治,因而建立了中原各国的“新秩序”。故事告诉人们,鲍叔牙勇于“荐言”,管仲大胆“谏言”,齐桓公积极“纳言”,齐国走向蓬勃兴起。管仲至临终前,仍念念不忘进谏齐桓公千万不能被小人所蛊惑。然,齐桓公并未听从管仲“三人不除,齐国必乱”的临终忠告,结果被易牙、竖刁、卫公子启方活活饿死。 仔细品味这则故事,可以读到与建言资政的一些基本要素。 要素之一:建言、谏言与荐言。所谓建言,是指提出建议和主张。建言一词最早出自于《老子》:“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类。”此处建言,亦若常言。与建言意义相关联的词语还有谏言和荐言。谏言是规劝尊长,“若不能受谏,安能谏人”;荐言为举荐人事,如“荐言禹善《论语》”。依循古人的文化理念,于今以“建言”一词来概括“谏言”和“荐言”的语义,这诚然是融会贯通的时代明智之举。 要素之二:资政、咨政与执政。资者助也,资政意为协助治国理政,如唐代道宣的“资政所由,唯恃台辅”,宋代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及后来的《资政新篇》等,大概都是这个意思;咨者询也,源于《诗经》的“载驰载驱,周爰咨询”“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咨政谓面向民间,“每有大事,必相咨访”,请教和询访治国方略;执者行也,执政乃掌管和行使国家政权,如《左传·襄公十年》:“有灾,其执政之三士乎?”资政、咨政与执政,三者相互资生、互为促进,既各有侧重又密不可分。 要素之三:建言资政与凝聚共识。建言资政是职责也是手段,凝聚共识是方向也是目的。通过语言或文字表达,陈述主张和观点,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为执政者治国理政提供决策参考,从而汇集各方面的智慧和力量,实现国家与个人的共同利益。建言资政拥有厚重的历史积淀和文化底蕴,富含中华儿女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在建言之“说”与纳言之“听”的互动过程中,将资政、咨政和执政统一为互惠共生结构,以促进治国理政价值的最大化。 要素之四:以和为贵与共襄伟业。“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建言资政遇事讲究求同存异、聚同化异,孜孜以求“人人为公”“天下大同”的精神慰藉和灵魂家园。“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认清自我与外物的分际,辨明荣辱的界限,崇尚平和、兼爱非攻,与人为善、和衷共济,是齐心致力于成就事业的重要构件。风雨同舟则赢,同心同德则进,这是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弘扬的处世美德,从而迸发出商以求同、协以成事的政治活力。 庄子说:“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基于文化自觉,人们还可感悟出建言资政的一些基本特质: 是一种忠诚担当。“爱之之心,爱之之力”,由忠而诚者,表达了人与人、人与国家和谐关系的尊重以及对道义的担当。子产不毁乡校,“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包涵着古代上下双向沟通的公共关系思想;邹忌讽齐王纳谏,“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机智地传递了革除蒙蔽的从政谋略。 是一种家国情怀。《孟子》:“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深厚的家国情怀铸就了国人悠久的性格气质,孕育出中华儿女重感情、有抱负,对待国家、人民、亲友一片真挚的情愫。触龙劝说赵太后:“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阐明了家与国彼此之间的共通点;“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浸染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思想。 是一种胸襟气度。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始终是中国有识之士崇尚的一种高贵品德。唐太宗以宽容大度的涵养,深谙“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之真谛,听从魏征、王軙等人的劝诫,“陛下若以为非,所谓知恶而不去也”,心情为之大悦,广施义举而天下归之。 是一种济世仁德。何以度苍生?众人共仁德。若只考虑自我,为名利奔波不已,是为哀痛。东汉末年长沙太守张仲景面临伤寒肆虐、疫情横行,向“驰竞浮华”的权贵阶层发出警示:“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崇饰其末,忽弃其本,华其外而悴其内”,“忘躯侚物,危若冰谷”!凿凿有据、振聋发聩的建言,彰显的尽是济世仁德。(作者系全国政协常委,江西省政协副主席,中国人民政协理论研究会常务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