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辉示范种蛋病毒分离技术。图片由农业农村部国际交流服务中心提供 2003年的时候,刘长辉就递上过一份以技术专家身份援助非洲的申请。他是天津市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专家,研究了几十年如何利用畜禽养殖技术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他也知道,广袤的非洲大陆,生物资源丰富,可那里的很多人却始终徘徊在饥饿的边缘,更别提摄入足够的蛋白质等营养物质了。 虽然2003年的申请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2016年,经过层层选拔,刘长辉终于以农业农村部援非专家的身份踏上了埃塞俄比亚(以下简称“埃塞”)的土地。从2016年10月援埃塞农业职教项目开始,到2018年7月回国,将近两年的时光里,刘长辉的女儿在没有父亲的陪伴下经历了高考,迈入大学校门。而另一个半球上,在他所执教的阿嘎发(Agarfa)农学院里,一批学生在他的指导下毕业,将以畜禽养殖作为自己职业生涯的开端。 要扭转落后的观念,就得实践给他们看 埃塞境内以山地、高原等地貌为主,因此被称为“非洲屋脊”。而刘长辉所在的阿嘎发农学院更是位于海拔2400米的埃塞俄比亚高原上。 “虽然提前对埃塞畜禽养殖技术的落后状况有一定的预期,但现实还是让人吃惊。”刘长辉告诉记者,地处高海拔地区的阿嘎发农学院在蛋鸡孵化上还在使用“水床”技术,通过加热水给种蛋提供温度。因为受热面不均匀,水床孵化需要工作人员持续用手翻动种蛋,一旦有任何误差,孵化就告以失败。“这种孵化技术导致学院里的蛋鸡孵化成功率不到20%。如果连农学院的孵化成功率都这么低,就很难保证这些学生走出校门,可以用自己的所学指导养殖户。” 早在几年前,中国政府就捐赠给阿嘎发农学院一大三小共四台自动孵化器,却因没人会用,一直被束之高阁。刘长辉当机立断,要教会学生们用自动孵化器代替水床,孵化种蛋。 要推行自动孵化器,阿嘎发农学院里的埃塞老师初期的积极性却不高,毕竟用惯了水床孵化法,而且要把中国捐赠的自动孵化器调整得适合埃塞的气候环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要扭转落后的观念,就得亲自实践给他们看。”空气干燥、温度较低、氧气稀薄,这些都是孵化工作要解决的问题。刘长辉一边分析问题,一边寻找解决办法。他把孵化器搬进了自己的卧室,每两小时监控一次孵化器内的温度。因为担心国内制作的孵化器自带的温控器在非洲大陆上有误差,他还托人从国内买了好几支不同品牌的水银温度计,反复与温控器做对比,最终对温控器做了校准。 孵化对空气湿度要求较高,刘长辉采取了在房间里洒水的方式调整空气湿度,“做第一期孵化实验的时候正值埃塞的旱季,每天正午气温将近40摄氏度,我要把房间的湿度保持在60%以上,屋子里就成了一个大蒸笼。” 温度和湿度的问题都解决了,刘长辉却遇到了一个在国内做实验绝对不会遇到的问题——高频率的停电。一旦停电,孵化器的温度会降低得很快,好容易要出壳的鸡苗就会功亏一篑。刘长辉利用学校的设备改装了一台发电机,又在手机上安装了一个停电就会报警的APP,一旦报警,发电机就开始工作,停电问题这才得以解决。“埃塞的老师看着我用的这些办法,经常惊得一愣一愣的,他们想不到我们中国专家怎么有这么多‘土办法’。”回忆起那段岁月,刘长辉都忍不住笑起来,“我跟他们讲,是长期在国内农村的基层实践锻炼了我,咱们农技专家,最拿手的不就是让科研成果以老百姓可以用得上的方法真正实现落地么。” 2017年2月,刘长辉到达埃塞的第四个月,第一批由自动孵化器孵化的小鸡出壳了,很少发朋友圈的他给小鸡拍了张照片发在朋友圈,下面跟着一句话:“Thesechicksarereallycool(这些小鸡真酷)!” 如果我们能共同建造一座鸡舍,那一定还可以合作更多的事情 刘长辉在阿嘎发农学院做的第二件事,是为学院建造一座现代化的鸡舍。“‘走地鸡’在埃塞是标配,对大部农民而言,规模化养殖、饲料喂养都是陌生的字眼,自家养几只鸡下蛋,过节杀只鸡改善一下伙食,是埃塞蛋鸡产业的现状,可以说远没有达到有‘产业’的程度。” 刘长辉到学校附近的市场上做调研,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收入是一千多比尔(埃塞的货币单位),一只鸡蛋大约是3比尔,吃鸡蛋对普通埃塞民众而言是一种奢侈。因此如何提高鸡蛋产量,提升蛋鸡养殖规模,是埃塞蛋鸡产业要首先解决的问题。而可以实现高密度养殖的现代化鸡舍则是提高产业规模的第一步。 要建造一座现代化的鸡舍谈何容易,从购买水泥、石子,到请工人,刘长辉全部一力完成,“那段时间,每次学校开车拉着我们出去集体购物,我的眼睛就一路盯着窗外,看哪里有建材卖,遇到了就记下来,回头自己再走路过去找。” 虽然遇到种种困难,刘长辉还是和埃塞的工人们一起建设起一座占地80平方米的标准化鸡舍,可以在同一时期满足500只蛋鸡的养殖需求。平台地基采用石头铺垫,更加稳固,两个下行的排粪通道更充分考虑了房体的稳固性,舍内预留了自动刮粪机的安装位置,储粪池、化粪池和遮阴棚均按标准尺寸设计,整个建筑结构合理、紧凑,为学院将来进行现代蛋鸡集约化养殖培训与示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鸡舍移交阿嘎发农学院的那天,院长阿噶卡连竖大拇指,“刘,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项大工程的。” 说起鸡舍的建设,刘长辉给记者讲了一个让他感慨很深的小故事。鸡舍的排粪通道挖掘过程中,工程队队长古卡不停地嚷着太累了,太热了,一起工作的刘长辉着了急,“这点工作,怎么就算得上太累了。”一边说,手下的镢头挖土的速度更快了起来。没想到古卡生了气,不仅自己不干了,还让其他工人也停了工。 中午休息的时候,刘长辉找到古卡,坐在一起跟他讲:“咱们是带着工人做事,我知道你很辛苦,可越是辛苦的时候,咱们越要给大家鼓舞士气,咱们都喊累,大家的干劲儿就更小了。”他拍拍古卡的肩膀,“我能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不长,我真心希望能在这段时间里多做些事,能对你们有哪怕一点点的帮助。” 这番谈话之后,古卡再也没闹过脾气,工人们的进度也加快了很多。“没来非洲之前,很多人告诉我这里的人很懒,因为懒所以才会很穷。我的经历告诉我,只要好好沟通,他们比谁都明白事理。如果我们能共同建造一座鸡舍,那我们一定还可以合作更多的事情。”刘长辉说。 只要你踏上那片土地,就会深深地爱上那里 结束援非工作,回到国内已经几个月了,提及在非洲的生活,刘长辉说,他们援非专家中有一句大家都同意的话——没去过非洲怕非洲,去了非洲爱非洲,离开非洲想非洲。“如果有机会,我还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踏上那片土地,用自己的所学帮助那里的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每次备课,跟刘长辉合作的埃塞老师都会和他紧密配合,他口述授课内容,埃塞老师就会积极地把内容全部输入电脑,把资料准备齐全发给学生,“他们用这种方式进行着快速学习,他们也希望掌握更多的技术,把技术教给学生。” 第一次在农学院开授种蛋病毒分离技术,学生们把刘长辉的演示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用手机拍照片,认真记笔记。下了课,还有学生找到刘长辉反复请教分离技术,刘长辉把自己从国内带去的教学资料倾囊相送。 结束援助工作离开埃塞的前夜,两位埃塞的老师找到刘长辉,反复表达着想到中国学习技术、报考中国农业类大学研究生的愿望,拜托刘长辉帮他们留意报考方式。 “这是一块充满希望的土地,他们渴望发展,也终将实现自我发展。”刘长辉说。 刘长辉有一个坚持了近三十年的习惯,每天利用上下班时间,听收音机里的美国之声。虽然已经年近五十,结束此次援非工作的他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学了的东西,就一定用得上。也许有一天我还会走出国门,把我们的技术教给其他国家需要我们的人,语言学习和科研工作一样,一日不可懈怠。”(来源:农民日报 记者:郭少雅) |